那天早晨本来是个十分快乐的早晨。小马背着同事们的眼神,悄悄地唇语般问他:煮方便面给你吃?阿松摇摇头。小马含着笑嗔他,再问:拿牛奶给你喝?阿松仍然摇摇头。
小马知道他是不愿让她麻烦。两个人会心地笑着,眼神里纠缠着甜蜜。
就是在这个时候,阿松的手机响起来了。
小马比阿松都准确地知道这是谁来的电话。她垂下眼帘,象是为窗子拉上窗帘,遮住里面的心情,好在他接完电话的时候,看不见窗帘后面演绎的细节。
小马听着他最初颇似严历的语调问:有什么事?!他当着同事的面接小马的电话时,用的也是这样的语气。然后他的语气轻缓下来,甚至轻轻地笑了一声;当他走出办公室与小马对话时,用的也是这样的语气。
还有没有什么是只属于小马自己的?
他偷空强调过会和她一起外出,然后走了出去。小马想:是了,悄悄话不能当着我说,所以要躲出去。
当阿松一边大口地咬着饼,一边笑咪咪地和她说话时,小马回过头来所问非所答地说了一串:“在哪?”“在办公室呢!”“在那干么?”“没事!玩呐!”“有什么可玩的?!”“呵呵呵!”正是阿松刚才接电话时的一问一答。小马冷笑着道:说的那么开心,还来理我做什么?
阿松这才知道小马是在生气。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小题大做,不就是接了个电话吗?他气哼哼地说:我再不和你说话!小马也不示弱:不说更好!她当然不明白他笑的是对方说的那句话:见了人家又走不动啦?
两人不欢而散。
二
早晨起来,掀开门帘,小马第一眼总是要向东门望过去,那是阿松出来必经的地方。去洗手间时,也要先看看水池边有没有人,阿松总是在那里洗脸。想他,哪怕看一眼也好。
阿松在打水或是去厨房吃饭经过她办公室门口时,也要往里瞄一眼。
但是两个人远远地见了面,却必有一个退回去或是绕道而行。
阿松有些顶不住了。他想自己是男人,应该大度一点。第三天早晨来的时候,小马正在电脑前做报表。他说:帮我查一下那张单子好吗?小马犹豫一下,温和地说:等我做完报表行吗?阿松点点头坐下来,坐在小马办公桌前的椅子上。
刚坐下起身便走了,没说一句话。
小马回过头,看见那只白色圆珠笔,笔卡向上,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。那只笔的笔卡上,本来刻着一头小马,身体还染了红色,很是鲜活。阿松也有这样的一只笔,笔上同样也刻着这样一头小马。有同事来借笔时,小马总是小气的不借,她说这是情侣笔不容别人乱动!心里便鬼鬼地偷着乐。
上次生气回来后,看着红色的小马,张着小嘴象是嘲笑她,看着刺眼挠心,一生气把那小马生生的刮掉了。
阿松必定是为这负气离去的。在人后他总爱宠昵的唤她小马,小马也只是他一个人的。她却毫不留情的把它刮去了,可见是下了狠心的,自己何必自讨没趣?
笔卡上的小马是被刮掉了,但是小马胸前的莲花玉坠换成了小马坠子,你看没看见?
三
上午,小马洗完衣服,把阿松送她的那套紫色的内衣放到阳光下晾晒。看见阿松的被子晒在另一条铁丝上,很想把衣服拿过去挂到被子的旁边,象小鸟依人般偎在他身边的感觉。想过去摸摸被子上他的体温,想过去闻一闻被子上他的气味。
小马找一个理由,去了他的办公室,他正在和别人下棋,对她的到来视而不见。她和同事们说说笑笑,听VCD唱着忧伤的情歌。脸上笑着,心却被那歌里缓问急问轻问重问问也问不完的“你爱不爱我?你到底爱不爱我?”问的好痛。这句话,是小马想问他的,也是他想问小马的吧?
问来问去,小马真想脱口而出:我当然爱你!
他披上衣服,借了别人的车出去了。
他能去哪儿?应该是去买**吧?她跑回去赶上自行车,往夜校去。**站与夜校一个西边一个东北角。
拐弯的时候,小马忘了拐弯,直骑着车走了相反的方向,是**站的方向。她想:如果你能和她分手,我会好好地宠着你。不管贫穷还是病痛,不管年轻还是衰老,我都要守着你不离不弃。想到此,小马的眼睛便湿湿地了。她想把这些话说给阿松听。
一路上,小马的眼里噙满了泪水。她想等他一回身看见她的时候,她就站在那默默地望着他;等他还想硬着心肠不理她的时候,她的眼泪哗地一声流下来,他就会拥她入怀,为她擦拭所有的泪。
小马找到了**站,可是阿松并不在那,他没有预感到她会来,即使是知道,他是不是会等她?
小马是阿松的,既然阿松已经不再理会这些。那么阿松对小马来说,就象死去了一样。不是忘记,是死去。让小马就这么想着念着苦着,却没有一点点的希望。而小马也死了。从此不再有欢笑,哪怕是造作的笑。没有了,只有安静的忧郁满怀。什么都没有了。阿松的小马永远的死了。他给了她生命,他又亲手杀死了她。小马是那种为了爱能够舍弃一切的女子,你为什么不肯给她这样的机会?
小马死了,再也不会是别人的小马。小马只是你的,是那一段真心付出的感情中,一头欢乐过苦难过听够了种种谎话,却半点没耽误你恋爱结婚生子的蠢到死了的小马。
四
正是下班的时间,公路上车水马龙,心怀绝望的小马精神恍惚,然后是刺耳的喇叭声,还有谁的尖叫声。
生命是如此的脆弱,爱情是如此的错过。
即使是在最后的时刻,小马依然知道,她还在爱着。但是她不知道,阿松正在夜校门口,望眼欲穿地等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