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，这个从没机会叫出口的称呼在我心里埋藏很多年

我家没有爷爷奶奶、外公外婆。听我妈说，她嫁给我爸爸时，四兄弟分家，他们分得家徒四壁的厢房两间、生病的奶奶和未成年的小叔叔，爷爷在哪？妈没说。我妈照顾了生病的奶奶整一年奶奶就去世了，好像我妈嫁给爸就是来照顾生病的奶奶似的。我妈29岁时，外婆也去世了，八个月的小姨还是我妈带大的。我29岁时我妈也走了，我的儿子也没见过外婆。有时想，这是不是上天安排好了？让人被动接受心痛到无声。 村子里与我年仿的小伙伴有二十来个，有爷爷的人家不多，多数家里有奶奶，没有奶奶的也有外婆，再没有外婆的，还有不用下地干农活的居家妈妈。比如，我的堂姐妹们，大娘二娘就不用下地干活，因为家里孩子多，有干农活的。我家孩子四个，对于六七十年代算少的了，而我妈像算好了似的，每个孩子年龄间隔4岁，可以大带小。没有奶奶，要洗衣做饭生孩子带孩子养猪养鸡下地干农活的妈妈着实不易。
小时候羡慕人家有奶奶。生病了（我小时候老生病），有奶奶的暖暖的手摸额头，用汤匙哄着吃药，而我孤孤单单的躺在家，待妈妈回家煮一碗又苦又烫的中药，还被催促喝下去。药如太苦就会有一块冰糖给压压口。挨妈妈打了，有奶奶护着，不单少挨板子少掉泪，还会得到零嘴的补偿。我挨打了就是扯破嗓子也没人护着，每次都哭得撕心裂肺，快背气了。有一次隔壁大娘听不下去了破门而入少挨几板子。玩累了，有奶奶的热饭热菜。我家永远是锅冷茶凉，大哥6岁半就搭凳子学做饭，我7岁半时就要洗碗。在外面干仗输了，奶奶就会颠着小脚不管三七二十上来就护犊子。还有奶奶煮的花生、红薯，床头边糖块、饼干等，有一个同学不止一次拿这些换我的作业抄。幸亏我不是贪吃的小孩，否则我得有多难过，并说煮熟的花生，能按时吃上热饭就不错了，还不用帮大人烧柴火、洗碗喂猪。我很不明白有奶奶的伙伴们为什么不喜欢他们的奶奶，动不动就大声呵斥奶奶，而奶奶永远也不会生气。我常常是傻呆呆的看着人家的奶奶，幻想着这个奶奶如果是我的奶奶就好了。
没有奶奶，妈妈辛苦，哥哥姐姐也辛苦。我们一起见面总会聊起小时候的事，五十多岁的姐姐至今说起她上学还得带上一岁的我，义愤填膺。一边上课一边看着放在课桌上的我（这么说我很早就上学了？）这样读书能读什么？于是五岁小哥负责带我，抱是抱不起，就把我放在摇篮里，哭了就摇，不哭就不管。他说他小时候多讨厌我，外面小伙伴玩打仗叫得震天响，有无数只爪子在他心里抓着，急的不行还得要管我，摇摇也就罢了，还老哭过不停。有一天，他抵抗不住诱惑，反正妈妈不在家，我也哭不死，他撒下我不管了。哭是哭不死，倒差点死在母猪口里了。妈妈倒底放心不下提前放工，于是从母猪的口里救下我，可怜的小哥挨了一顿胖揍。如今都向来我声讨了，听听，没有摇摇篮的奶奶，连我的出生都是多余的。
多不多余我也坚强地活下来了。我生孩子时，妈病重，爸来看看我。一来透透气，二来替妈看看我。爸说：真没想到我女儿今天能过得这么好。我微笑着，表面看似平静，眼泪在心里激烈流淌。那个没有奶奶带的孩子，那个从小就营养不良、面黄肌瘦、多病多灾的孩子，摇摇晃晃、跌跌撞撞长大了，还成了家生了孩子。想必妈妈是很放心地去的天堂吧。
奶奶，这个从没机会叫出口的称呼在我心里埋藏很多年。奶奶，是愿望，是唠叨，是嗔骂，是温暖的双手，是冒着热气的饭菜，是饼干合里饼干，是负责摇摇篮的，是家的主心骨，是支持的力量，是挡在死神面前的一道屏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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